那是一个初冬的下午,我漫无目的地在马家沟河畔木栈道上踱步。一场初雪,摄走了树上花间一切象征生机的新绿。不知怎地,我脑中忽然迸出一个与此情此景甚为相悖的词汇“春暖花开”。如果按照语句分析题的思路来理解,这必然是某种反衬手法,写出了我在苍茫雪景中以美好幻想掩饰内心对环境沉寂萧索的怅然若失。
顺着冰封的河道望去,目光的尽头,倏地映出几株秃柳。虽然并没有春日的无尽生机,却也稍稍慰藉了我那渴望以自然的生机灌溉的心。我一眼便认出了这里——我儿时的乐园——儿童公园。怀着对儿时童趣的无尽向往,我朝公园大门迈出了步子。
朝天空望去,太阳已把就近的几幢楼房扯过来当了棉被;连天的梦呓声,早已乘北风入了我的耳中;就连它伸在被窝外的两只长手,也在楼天相接的一隅化作了几道晚霞。园中,地上结了一层薄凇,远处看,仿佛凭空降下的无数珍珠钻石。暮霭之中,地面仿佛嵌上了五彩缤纷的琉璃瓦。路过的游人,似乎也颇为如此绮丽的美景而震惊,都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足踝,生怕践踏了这绝世丽景。置身于这里,我已忘却了外面人声车声的躁动,内心之中只有超凡脱俗的宁静恬淡。
太阳完全睡熟了,我开始向公园深处走去。一路上,柔和的橙黄色暖光辉映在我的身上——在严冬之中,橙黄色是比绿色更为温暖灵动的色彩,让人驱散孤独与严寒,只剩下无尽生机。一年前,这里来了一场大修,拆除了所有的游乐设施,现在,借着灯光,我看到,那些地方现在已成了滑梯、迷宫、健身设施,亦或是最为普通的柏油小径——少了些躁动,多了些恬淡。
很快,柏油小径到了尽头,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与美妙绮丽的公园广场、淡雅闲适的小径不同,这里处处涌现出无尽的生机活力。孩子们在嬉戏,他们欢笑着、打闹着,为本该沉寂的雪地奔流出无尽的生机。一瞬目,几个雪球便在同一刻飞过;一转身,半尺多厚的雪面上便立刻绽开了几个脚印似白莲;一不留神,无数欢笑声便已聚拢在耳边。我不禁赞叹,这与老舍先生笔下极力夸赞的济南“温晴之冬”的“强作萧索为生机”不同,哈尔滨之冬的无尽生机完全是这里的人们赋予的。略作迟疑,我也顺手抓起雪块,冲了过去,加入了这“赋予冬天新定义”的行列。
起身再上路时已经很晚,天空早早垂下了漆黑的帷幔,可是,不知为何,我感觉这回家的路却明亮无比。那一刻,我明白了,只要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发现,超凡的境界便会呈现在我们面前。回望沿河的一排秃柳,黑夜模糊了我的视线,使我只能看见些许浓墨渲染的轮廓。从轮廓上,仿佛可见无数的花朵——红的、白的、黄的、紫的、蓝的、粉的,和绿叶,它们在暮夜中摇曳。那一刻,美妙的大自然,正在将冬景呈现出春暖花开的别样姿态来。
龙头采客:许朗